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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我所料，孟晓晨在抓了瞿蕾不到三个小时，各方传来消息，有人在暗中组织，准备搞一场浩大的街头游行示威活动。
我将消息给甘露汇报，甘露只给我一句话：“别慌，去找何书记。”
何书记就是我表舅何至，甘露在关键时刻让我去找表舅，一时之间我还以为她要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他。
衡岳市委市政府班子洗牌过后，我表舅已经成了边缘人。尽管他还是市委领导之一，但已经今非昔比。他几乎是一个摆设了，市委没有安排他负责任何一个口的事务。
大家都清楚，我表舅何至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主要还是因为陈书记的原因。他们是儿女亲家，很多东西说不清楚。表舅也懒得解释，既不辩解，也不申诉。孟小雨派人找他谈话，脾气暴躁的他差点拿杯子砸人。
我理解表舅，他是有苦难言。何家潇与陈萌的婚事，让两家老人都尴尬了。特别是我宛如舅妈，在何家潇没与陈萌在一起之前，她是多么的矜持与高傲。在陈萌生下孩子之后，我舅妈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她在陈萌家低声下气，陪着笑脸，有时候连我看着都难受。
好在两家老人并没意见，孩子们的事，做父母的干涉有限。特别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与其撕破脸皮弄得大家都难过，不如装点糊涂得过且过。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有一个磨合的过程，时间能消除所有的误会。总有一天，大家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表舅何至从张家口回来老家衡岳市后，一直就是市委副书记，主管党建这一块。偶尔会去各县市区视察，检查和督促各项工作。
陈书记与他亲家，我表舅何至的关系也不浓不淡。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从没超过工作以外的话题。即便是陈萌与何家潇闹得水火不相容的时候，两位当家男人也充耳不闻，半点都不提这件事。
但有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就是何家潇与陈萌一道出国，得到过两家老人的共同赞赏。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我表舅却因为陈书记的下台而牵连成了边缘人。
甘露认真对我说：“陈风，这件事你只管向何书记汇报，我相信他能处理得好。至于孟晓晨那边，先让他难受一阵再说。你代我向他宣布一条纪律，不论情况发生到什么程度，坚决不能动用武力。明白吗？”
我点点头说：“好，我懂甘书记的意思。我这就去公安局。”
孟晓晨也听说了小道消息，急得焦头烂额。聚众闹事的一帮人被抓起来之后，整个衡岳市显得人心惶惶。孟晓晨布置抓人任务时有交代，只要当天在现场露过面的人，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律先收审。
那次市委门口闹事过后，一部分收费员妥协了下来，主动找到单位重新签署了劳务用工协议。将原来高高在上是心态放了下来，成了事实上的农民工。
一部分人还在争取权益，比如瞿蕾，就认为她们为收费事业贡献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不能像捉鸭子一样，想捉开就捉开，必须要给她们一个说法。她们所要求的说法，无非就是今后的养老、医疗报销和其他公务员享有的权益。
瞿蕾可能没理解透，收费员虽说是政府部门的雇工，毕竟不是公务员。这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就好像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的一般，怎么可能将她们等同于公务员？
瞿蕾说得也有道理，当初招收收费员时，政府是有过承诺的，她们的福利权益都参照公务员执行，而且这个说法还被写进了合同。没料到甘露一来，要求将合同作废。所有签署过同样协议的人，一律按新规矩重头再来。
甘露所谓的新规矩，其实就是将她们彻底从财政当中一脚踢出去了。甘露的目标不仅仅在于一百多个收费员，全衡岳市像瞿蕾这样的人不少于三千。这些人当时都是参照公务员管理办法执行，成了衡岳市财政上的一个绝对巨大的包袱。放下包袱，才能轻装前进。
孟晓晨以当日参与聚众闹事为目标，因此不管是不是妥协了，一律先关了起来。
我去的时候，孟晓晨满头大汗在打电话，骂下面的分局局长，严令他们不惜一切手段，必须摧毁所有不利于政府的游行示威。谁的辖区出现了此类问题，谁下台！
我等他打完电话，笑眯眯地对他说：“孟局，谢谢你的茶叶，确实是好东西，齿颊留香啊。”
孟晓晨苦笑道：“陈秘，我现在没空与你谈茶叶。老子感觉这次捅了马蜂窝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什么马蜂窝？谁还敢在你孟局头上拉屎撒尿？”
孟晓晨叹口气道：“这次与以往不同，我感觉背后有人在指使。要是让我抓到了这个人，老子不弄死他，出不了心里这口恶气。”
孟晓晨说这话的时候，整个面孔都显得无比狰狞，我看了一眼，顿觉心惊不已。
孟晓晨出身公安口，一直在公安系统混。手段层出不穷，办法千奇百怪。他要弄一个人，真的是举手之劳。
我试探着问：“有眉目了吗？”
孟晓晨摇摇头道：“还没有。我觉得这个人隐藏得很深，不过不用担心，没有我老孟搞不定的事。”
“你怎么说是背后有人在指使呢？”我狐疑地问。
孟晓晨看着我笑了起来，得意地说：“直觉！陈秘，你知道直觉吗？我们办案，有时候凭着直觉就能判定出来案情的走向。”
我竖起大拇指赞道：“牛！”
我将甘露书记的交代如实传达给孟晓晨。孟晓晨听完，一双眉头聚到了一堆，恨恨地说：“不动武可以，如果局面控制不了，谁来负责？”
我笑笑说：“我也不知道。”
孟晓晨脸色便变得很难看，嘀咕了一声道：“到头来还不是拿我孟晓晨开刀。”
我没继续与他聊下去。自从得知甘露的计划后，又听了孟晓晨的怀疑话，我几乎相信孟晓晨说的这个背后的人就是甘露自己了。
但我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甘露对衡岳市的情况并不熟。她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找到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要是我都不知道的事，甘露不可能会去做。
从孟晓晨办公室出来，我还得去找我表舅何至。
一路上我都在想，甘露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有玩火的嫌疑。万一局面真的出现了不可控制的情形，她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
甘露似乎将希望都寄托在我表舅身上。我知道这是因为我表舅在上次的驱散聚众闹事人群时的沉着冷静表现。表舅行伍出身，考虑问题比普通人要更直接得多。
他们不在过程，只看结果。而且为了结果，完全可以忽视过程。换句话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表舅的手段，就在于他手里有一支呼之能来，来之能战的部队。
表舅的威望，在地方上的影响并不大，但在军队里，却是人人都视他为首长的人。
甘露或许就是看中了表舅的这个特点，因此她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表舅身上。因为她明白，遇到这样的情形，只有手里有兵的人，才能做到处惊不变，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