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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儿郎冠军侯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作者:觉明堂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7-02-14 03:39:55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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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需要臣工们猜测,刘彻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如果臣工们领会得还不够明白的话,他还可以表述得更清楚些。

    恰好此刻面水临风,胸怀大畅,刘彻也多少带了点奇思妙想,忽然说道,“值此良辰胜景,我们君臣联句,作一首七言诗如何?”

    诸臣工一听这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七言联句?这还真是从所未闻。中国在秦汉之前的诗,以典雅的四言为主。到了刘彻那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少许五言诗,但均属于民间歌谣,即后世称为汉乐府的那一类。当时的文人学者基本上没人作诗,至于作七言诗的更是绝无仅有,而君臣联句作七言诗,就更是闻所未闻的一种玩法了。

    不过刘彻本来就是个不拘一格之人,他要做什么事,才不在乎有没有人做过呢!也许越是没有人做过的事,他才越是要做。

    在众臣的目光中,刘彻起身徐徐踱步,良久,缓缓吟道,“日月星辰和四时”。

    这句话气势恢宏、气派正大,一望可知帝王之象,众人听了都不由得点头。刘彻吟完,目视梁王,梁王不敢怠慢,稍一思忖,恭恭敬敬的张口接道,“骖驾驷马从梁来”。这句话也规规矩矩,是来朝觐天子的诸侯王本色,刘彻听了,自然是客气的微笑夸赞了几句。

    皇帝先起头,然后是诸侯王,按身份顺次再往下,就该是三公这一级别了。在座的群臣中,位列三公这级的一共是四个人,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丞相李蔡,御史大夫张汤。

    霍去病此刻本没有多想,他觉得下一个轮到的肯定是舅父。舅父吟完之后,应该接着来一个文臣的代表,那就是丞相李蔡。丞相之后应该是自己,自己之后就该是御史大夫了。

    所以当皇帝目视着自己,示意自己来接下一句的时候,霍去病真的是大出意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说话。刚刚还在低声议论的群臣们,此时也是忽然间肃静下来。一瞬间,柏梁台上鸦雀无声,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充斥在君臣之间。

    “大司马骠骑将军,”刘彻发话了,语气轻松中带着威严,“你不会想不出词吧?朕看过你修改的祭天文告,文采明明不错嘛。”

    霍去病知道自己此时已躲无可躲,也只好把心一横,略略忖度了一下今天的局面,开口接了一句,“郡国士马羽林材”。

    刘彻听了笑道,“郡国士马羽林材?大司马给解释一下吧。”

    霍去病这句诗看似简单,其实背后自有政治和军事含义。郡国,是指当时的地方行政区域,郡直属朝廷,类似于现代的省,国则是诸侯王的封地。汉初曾有过国大于郡的局面,这也是最终酿成“七国之乱”的祸根之一,比如今日梁王的祖父刘武,封地最大时曾有四十余城,出入排场胜似天子。

    而自从刘彻颁行推恩令以来,诸侯王把封地拆开传给多个儿子,在皆大欢喜的表面之下,已经彻底解决了王国太大的问题。以梁王为例,当日的梁国已经拆分为五个小国,今日的梁王封地仅有十城。所以现在,郡和王国已是完全同级的行政单位。

    所以霍去病句中提到“郡国”二字,既是见到梁王有感而发,也是顺便不露声色的拍了拍陛下的马屁。现在陛下让他当众解释,今日梁王在场,霍去病自然不会把这层意思明说出来。其实也不用他明说,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郡国”不便解释,“士马”又不用解释,霍去病只能解释“羽林材”了,“陛下,羽,乃是指箭矢末端的羽毛,羽林,是指箭多而密。漠北之战车悬阵中,那个场面真正就是羽如林、箭如雨。材者,勇士也,羽林材是指我威武汉军不仅是用军刀、更是用阵用箭克敌,这也是汉军制胜的关键。”

    随着他的讲述,刘彻眼前仿佛出现了广袤无垠的漠北草原,看到了车悬阵里武刚车中射出的成排的密箭,听到了旋刀队列中的弩兵瞄准军旗前方二十丈放箭时,那一声整齐划一的响亮弦声。

    (作者按:若干年后,刘彻为自己的近卫禁军取名为“羽林营”,难道不是遥忆起了当日柏梁台上的那次君臣联诗?在那之后的漫长岁月中,“羽林军”一直是中国古代最为著名的军队名号,这难道不是冥冥中对那个年轻的天才将领的永远追忆?)

    此刻的柏梁台上,刘彻听完了霍去病的解释,点头笑道,“很好,大司马骠骑将军这是在自述己职。漠北虽胜,匈奴仍在,国家仍是用兵之时。那么,下面诸卿也都依此例,各述己事、各言己责吧。”

    刘彻说罢便看向丞相李蔡。李蔡连忙站起身来,既然陛下有命让大家“自述己事,自言己责”,那显然不能随便乱接句,必须扣着丞相之职责来说话,只见他略一思忖,接了一句道,“总领天下诚难治”。

    李蔡说的确乎是丞相之责,刘彻听罢点头道,“不错。”接着看向大将军卫青,“下面该大将军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落到卫青身上,霍去病也紧盯着舅父,同时在紧张的思考着,陛下为何要如此安排顺序?舅父又该从哪个角度来“述己事,言己责”呢?

    卫青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的波动,仍是端正恭谨的起身,深邃的目光越过台下碧波荡漾的昆明池水,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过了良久,方听他接句道,“和抚四夷不易哉”。

    霍去病放下心来,舅父这句接的非常有高度,也非常巧妙:既没有再提匈奴,又提到天下还远远没有大一统;既提到了“四夷”的问题主要是政治“和抚”,而一个“不易”又隐含了战场和军事。

    刘彻听完了,并没有马上表态,似乎是慢慢品了品滋味,才微笑着点点头,把目光转到了御史大夫张汤的身上。

    经过了这小一会儿功夫,张汤已经有所准备,见轮到自己,不慌不忙的起身接句道,“刀笔之吏臣执之”。

    刘彻听了这句诗不禁一笑,这正是张汤的风格,够酷够狠。御史大夫乃是监察执法之官,张汤素以执法严峻深刻著称,常被时人骂作“刀笔之吏”。“刀笔”是指古人改削简牍的工具,意思是说张汤深谙法律规则,文笔犀利,操纵案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日张汤在御前“自述己职”之时,干脆豁出去以“刀笔之吏”自称,这股子倔强狠绝的劲头,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反正刘彻是非常欣赏的。

    此时三公已经联过句,下面该轮到九卿了。太常便先起身接句道“撞钟伐鼓声中诗”,宗正又连忙接句道“宗室广大日益滋”,然后卫尉接句道“周卫交戟禁不时”,然后轮到郎中令李敢,他接的是“总领从官柏梁台”。

    这些话全都规规矩矩,没有任何毛病,刘彻自然通通点头认可。再往后面,大家都已有了准备,就一个比一个顺溜了,一句接着一句,须臾之间已有了二三十句,君臣联句顺利完成。

    当然此刻柏梁台上的众人,也完全不可能想到,他们今日一时兴起的联句,居然会在后世成为了一种专门的“柏梁体”,从而被沿用了两千年。后人每每思及那个时代,往往难免要发一句感慨,为什么就会有那么一批人生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为什么会留下那么多的典故传说,那么多的人间佳话?那个时代,可真是一个有故事的时代。

    不过霍去病并没有在思考联诗的内容,他仍然在思考着联诗的次序,陛下今日为何如此安排次序?压制太子的舅氏,就是压制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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