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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瑞季的思绪从混沌里苏醒，有一小段空白期。在空白期里身体不听使唤，尤其是大脑和手。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抓起钢笔，在合同上写了“佐久间”三个字。
字迹略有些歪斜，不过能辨认出是瑞季和静流共同的姓氏。名字还没签上，被突然飞出来的冰锥攻击给破坏了。
冰锥来得很及时，否则这座神社和它下面的土地将会易主，变成东京城际空域开发部的东西。虽然她们给的钱很多，多到换成现金能堆积成山。
一道穿黑色浴衣的身影从竹林后出现，静流的脸色还不太好，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得像做肠粉用的粉浆。
脸色不是重点，表情才比较吓人。
“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对着家里的客人，静流没有半点礼貌可言，并用上了一点合理的粗鄙之语。
她为了震慑这些烦人的公务员魔女，特地从刀架里拿来一把磨得最锋利的太刀。日本魔女们既能将太刀当做武器，又能当做法杖，攻击范围广，因此太刀的危险系数一直排在前列，受到大量魔女喜爱。
静流从小就跟着两位母亲学习用刀，技艺精湛，毫不介意在几位客人面前露两手。
银白色的刀面，其中一面倒映着她愤怒的脸庞，另一面是城际空域开发部职员们心虚和畏惧的表情。瑞季夹在两方人马中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阵营，用最短时间理清思路。
开发部的魔女们使了点下三滥手段，企图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神社拆迁的补偿合同，静流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才没让她们得逞。
见强制签署合同的计划失败，魔女朝仓只好讪笑到：“佐久间小姐……有话可以好好说。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我们的出发点是让佐久间神社的土地物尽其用……”
“滚出去！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再来骚扰，那就不是滚出去那么简单了。这把刀会把佐久间一刀流的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件事上静流强硬得不像高中生魔女，仿佛一位身后有千军万马撑腰的战国大名。
魔女们满载希望而来，落得个铩羽而归的下场，灰溜溜地离开了佐久间神社，走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吐槽她们俩是“7.7亿都不要的笨蛋”。
等赶走几位不速之客，静流才舍得把刀收起来，把神社大门关上，闭门谢客。
“真是的，那群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心。飞艇站又不是偏要从我们家经过，还有那么多地方能建，非要跟一座小神社过不去。”
“静流，你现在心情还好吗？”
瑞季被妹妹的气势所威吓，生怕自己成为发泄怒火的缺口。
让空域开发部的走狗进家门，本质上算引狼入室，挨骂也不冤枉。总之，今天必须有一个人挨骂。
“很不好。姐姐，她们不是好东西，你下次不能再让她们进门了。之前她们来的几次你都在睡觉，事后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有错。”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要怪还是怪我吧。”
假如地板不脏，瑞季可能真的会立刻来一个土下座当场认错。静流没有抓着事情不放，站在院子里兀自生闷气。
厨房的电饭锅传来一声提示音，一小时前熬的粥刚好完成。熬煮的时间再长一些，粥里的水分就会熬干，变成一锅不可名状的米糊。
“早餐煮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先吃早餐，等下再慢慢说？”
“嗯。”
刚才的事情让静流太过气恼，以至于她忘记问姐姐什么时候学会了熬粥，等电饭锅见底才提了一嘴。
烹饪技巧方面有万能模板应付，瑞季每次都揶揄是从书上学的，要么就是从美食频道的魔女主持的节目里学的。
借口有千万个，总有一个能忽悠到她。
“今天的早饭味道不错，你长大了，终于能让我吃上一顿你做的东西。”
“佐久间静流小姐，我比你大两年。”
“是一年半。”
“一年半也是大。还有，中午的时候藤永会来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准备午饭？”
瑞季收拾掉桌上的碗筷，餐厅外的庭院被收拾得很干净，衣服和被褥有序晾晒的晾衣线上，地上没有落叶，植物表层沾着未干的露水。
一切都井井有条。
静流忍住夸奖她的冲动，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那就拜托你了，藤永前辈肯定很高兴能吃到姐姐做的午饭。她上次在Line发消息说想吃一次在中国魔女之间很流行的蛋炒饭，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居然只是蛋炒饭？藤永家的大小姐竟然这么朴实，简直不可思议。今天的午饭我有头绪了，接下来的事都让我来做吧，你去休息。”
清洗碗筷的工作用水魔法代劳，洗得又快又干净，瑞季把它们垒起来摆回碗橱，摘下围裙，准备到附近的街道逛逛，随便买点食材。
平常这些琐碎的杂事都是静流一个人做，瑞季正好趁今天提前体验了一把日式家庭主妇的生活。如果没有魔法，全部依靠人的力量完成，时间久了确实会感到厌倦。
魔法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是巨大的，没有魔法，瑞季无法想象每天和家务打交道有多么枯燥乏味。
以前看的日剧和日本电影里，每天被柴米油盐囚困在方形空间里的家庭主妇会想要寻求刺激，用特殊的方式逃离自己的日常生活，想办法和讨厌的一切事物无声对抗。
魔女世界线里也有家庭主妇，瑞季经常能看到穿朴素长裙，外面披着黑色法袍，作人妻打扮的魔女从神社上空经过，讨论附近哪家店和市场的食材更新鲜，哪里的超市在做特卖。
有时讨论要去幼稚园接孩子，向其他魔女太太询问东京有什么好玩的游乐园和其他适合小孩的娱乐场所。
上午是主妇魔女们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间段，她们和其他魔女结婚后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每天的工作变成打扫家里卫生，做家务，等妻子下班回家，有孩子的还要去接，并为她们准备饭菜。
瑞季在一群主妇魔女中显得很突兀，会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去买菜的魔女除了家庭主妇就只有上年纪的阿婆。
她提着菜篮子，把最近几天可能会想吃的蔬菜塞进去。
“说到夏天，果然得吃一点西瓜。”
魔女世界线的日本蔬菜水果价格没有想象中那么离谱，空岛种植园能满足一切作物所需的种植条件，土质，温度和湿度都能通过魔法来改变，在日本种植非洲地区或极地地区的作物完全没问题。
冬天吃热带水果已经成为常态，西瓜也不再是奢侈品，动辄上万日元一个。
早晨和上午的果蔬最新鲜，新宿区空域上也有不少浮空的小摊。魔女们用马或狮鹫等坐骑拖一辆三轮车，后面摆放货物，骑扫帚经过的魔女可以悬停在三轮车边挑选。
卖蔬菜的魔女见到瑞季，用一口豪爽的关西腔和她打招呼。
“哟，佐久间大妹，今天怎么是你来买菜？小妹呢？”
“静流昨天工作太累，今天在家里休息。买菜这么简单的事，交给我也没差。”
瑞季知道静流要强，特地没跟关西魔女提她受伤的事。关西魔女不是八卦的人，不会追着其他魔女的私事问个不停。
“今天要来点土豆吗？我昨天刚去西伯利亚挖的。”
“来两斤，再来点胡萝卜和玉米。”
“好嘞。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再来点洋葱、青椒和卷心菜。”
“好，一共是998日元，欢迎下次光临。”
和关西魔女道别，瑞季又去旁边魔女的浮空摊位买了一盒新鲜鸡蛋。藤永大小姐指定要品尝蛋炒饭，家里的鸡蛋已经没了，需要及时补充。
东西越买越多，扫帚杆子上悬挂的塑料袋也越来越多。澳洲之星扫帚的承重性能很好，只是转弯的时候有些赘余感，对飞行影响不大。
在市场周围采购一大圈，把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之后，瑞季沿着原来的道路折返。穿各种学校制服的魔女从身旁穿过，其中几位还是校友。
瑞季在校内没有什么名气，身上不穿着校服就没有魔女认得出。看着别人都去上课，自己却能在家休息，心中有莫名的愉快感。
在二丁目和三丁目空域交汇区，有位打扮得很昭和的魔女向路过的主妇魔女们兜售药品。魔女身上的黑色浴衣穿得发皱，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魔女帽也没有按照标准礼仪佩戴，歪向一旁。
魔女的眼睛像蛇，精明且警觉。她托起擦得锃亮的金边眼镜，好奇地将瑞季打量了好几遍。
“这位小姐，看你年纪轻轻就嫁人了，还骑这么高档的扫帚，对方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额……”
其实她想反驳，说扫帚是工作伙伴的赠品。和陌生魔女扯太多私事又没有必要，只好默认对方的说法，反正问就是不买。
“我家里还有事。”
“小姐，我不会强迫你买我的东西。刚才的几位太太也都是向我先要试用装，等有效果再来买正式装。”
“你卖的是什么？”
“能让伴侣对你重燃热情的魔药，名字也如同字面意思，叫【热情魔药】，帮助你们找回初恋时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emmm，好像挺有意思的。”
瑞季对魔药本身带来的效用没有兴趣，只关注它的配方。能学会热情魔药的做法，以后就能挽救岌岌可危的爱情和婚姻，给小魔女一个完整的家（bushi）。
虽然恋爱和结婚都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未雨绸缪也没有坏处。
“你和妻子之间遇到问题了吗？”
卖药魔女打开叉车的车门，将试用品货架展示出来。
她运送货物的交通工具是工地淘汰下来的旧物，经过改装后加了车顶和其他货架，叉车后面还拖着一截长方形的车厢。
长方形车厢是生活区，云游魔女们身边常见的事物。
车厢内的空间用特殊的魔法材料和术式压缩过，从外面看很小，开门进去以后能享受到几十平米的宽敞面积，床和卫浴一应俱全。
或者，生活区里也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让魔女们试验一下这瓶魔药的效果。
“其实我现在还单身，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瑞季的视线扫过几十种颜色的热情魔药，和卖药魔女如实相告。从头到尾都是对方在脑补，她一句都没承认过。
“单身也没关系，热情魔药有108种版本，单身魔女最适合用这款绿色的，保证能让你喜欢的魔女也喜欢你，各种意义上的喜欢。”
卖药魔女指向其中一只透明的小瓷瓶，里面的魔药颜色青葱翠绿，一看就很健康。
“那不就是痴迷魔药吗？我们学校都有教怎么做。”
“痴迷魔药的效果是暂时的，长期服用会产生耐药性。但热情魔药不一样，只要一直服用，你爱的人就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直到你厌倦为止。”
“通过这样的办法得来的东西，到最后总会从指缝间溜走，我更愿意靠双手去争取得来。”
瑞季本来还想给静流买一瓶试试看，让她早点邂逅自己的真命天女，从打工皇帝的噩梦中苏醒。不过虚假的爱情，比得不到还令人心碎，还不如顺其自然。
她绕开哄抢魔药的魔女们，打消了买药的念头，老老实实拎着今天买的食材回家。
魔女身上总有一种该死的好奇心和猎奇心，尤其是对魔药和各种稀罕的材料。越来越多魔女被那辆奇异的叉车吸引，卖药魔女见她不感兴趣，也没有继续纠缠，转头去给其他魔女推销。
人群中伸出一只细腻白净的手，指向琳琅满目的货架。
“请给我来一瓶用完之后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热情魔药。”
手的主人穿着法袍，风吹起法袍一角，露出下面早稻田魔女高中的制服，以及别在领口，二年A班的班徽。
(本章完)